一、李鸿章与近代海军建设之缘起
李鸿章在协助曾国藩与太平军作战时,就深刻认识到中国军事的落后,尤其是海军力量的薄弱。1862 年,李鸿章奉命驰援江苏,同太平军作战,乘坐英国轮船从安庆沿江抵达上海,并与英法军队协同作战,得到常胜军帮助。他对西方大炮、子弹及西式操练印象深刻,深感中国在军事能力方面远远逊于西方大国。
此后,李鸿章目睹外国兵舰的先进,认识到拥有一支强大海军的重要性。他决心向其他国家学习,“虚心忍辱,学得西人一而秘法”,并劝曾国藩仿效日本和俄国,求得英法秘巧。他认为中国正面临 “三千年一大变局”,发展海军是自强政策最优先考虑的重点。
鸦片战争后,东南边疆门户洞开,海防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以李鸿章为首的一些大臣呼吁大力加强海防建设。李鸿章在奏折中指出,东南海疆长达万里,洋人通商传教来往自如,西洋轮船电报一瞬千里,军火器械工力百倍,传统制夷谋略已行不通。
李鸿章的主张得到了清政府的重视。1875 年,命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创设北洋水师。至此,近代海军建设正式拉开帷幕,为中国的海防事业奠定了基础。
二、海军建设的起步与争议
(一)海防讨论与方案提出
1874 年,日本借琉球船民被害之借口,进犯台湾,这一事件在中国朝野上下引起强烈震动,引发了清末一次重要的国防要务讨论热潮,即第一次海防大筹议。时任江苏布政使的丁日昌提出三洋分区设防组建海军方案,他建议朝廷组建三支近代水师,一曰北洋,驻扎在大沽、直隶、盛京、山东各港口;二曰中洋,驻扎在吴淞口、江苏、浙江各港口;三曰南洋,驻扎厦门、福建、广东各港口。
此方案受到李鸿章的支持,李鸿章向朝廷上了《筹议海防折》,进一步说明建立海军的重要性。然而,筹建海军一事却遭到了朝中一些顽固派大臣的反对。如大理寺少卿王家壁等一些人认为购船置炮皆系耗中国以徇外洋,使无数帑金掷诸沧海,“徒得备而无用之虚器,而失我悉索敝赋之实银”,洵属得不偿失。
(二)南北洋海军的筹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论,清政府最后决定先在南、北两洋筹办两支海军:北洋由李鸿章督办,南洋由沈葆祯督办。后因经费一时难筹,总理衙门又提出 “移缓就急”,先尽北洋创办。1879 年,清政府因财力所限,确定 “先于北洋创设水师一军,俟力渐充,由一化三”。并规定筹建海军的经费由粤海关、江海关和江苏、广东、福建、浙江、江西、湖北六省的厘金内,每年提取 400 万两,头两年统归北洋支配,以后则由南北洋各得半数。
光绪元年,北洋海军正式进入建设阶段,总理衙门奏请六省的厘金中拨出 400 万两,作为筹备海军的转款。名义上这 400 万两是分给南北洋的,而实际上这笔款项全部落入北洋的腰包,沈葆桢一个子都没捞到。此后的几年,朝廷用于创办海军的费用,也大部分都用在北洋海军身上。中国近代海军的发展由此起步。
三、北洋海军的发展与困境
(一)初期建设与壮大
北洋海军在李鸿章的大力推动下,初期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从国外购进了多艘先进战舰,如 “定远”“镇远” 等铁甲舰,以及 “致远”“靖远” 等巡洋舰。同时,积极开展人才培养工作。一方面,“借才” 于福州船政学堂,将一批优秀的海军人才引入北洋海军;另一方面,兴办学堂自己培养,如创办了北洋水师学堂等,为北洋海军培养了大量专业人才。此外,还派人出国留学深造,学成回国后多数成为北洋海军的骨干。
北洋海军成军后,拥有大小舰艇 25 艘,官兵 4000 余人,堪称亚洲最强大的海上军事力量。据当时世界军事年鉴的统计,北洋水师的实力名列世界第八,仅次于英美俄德法西意七强,战斗力已经超过了英国的远东舰队。
(二)面临的困境
然而,北洋海军的辉煌未能持续太久。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廷内部文恬武嬉,内耗众生。户部以经费支绌为由,要求停止添船购炮。1891 年,清政府批准了户部停购海军军火二年的决策。这一决策意味着清政府下令有钱也不允许为海军购买新军火,等同于宣布停止北洋海军的装备发展。
令出之后,李鸿章虽感到难以理解并上奏辩论,但没有任何结果。这一扼杀北洋海军发展的禁令至 1893 年时届满,清王朝并没有弛禁的意思,禁令一直到 1894 年仍然在发挥着效力。这使得北洋海军建设陷于停顿、倒退的困境。北洋海军舰船落后,长期得不到更新,在海军竞争愈发激烈的时候,中国海军失去了宝贵的发展时间。而与此同时,日本却在全力发展海军,不断引进新舰,加速跟上中国海军发展的步伐,最终在甲午战争中,北洋海军在平均航速、舰龄、炮数上均处于劣势,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战果。
四、李鸿章电稿与海军建设的关系
(一)加强国防的突出特征
李鸿章办理电报,始终将通军报作为第一要务,其出发点和着眼点都在于加强国防。1879 年,李鸿章首次主持的大沽北塘海口至天津电线即是专用军线,目的在于 “整顿国防”。此后,无论是他主持的津沪线、苏浙闽粤电线、展设至东北之电线,还是与陕甘、新疆督抚会同奏设的陕、甘、新电线等,都直接缘于国防建设的需要。19 世纪 60、70 年代以后,中国边疆危机接踵而至,“海防”“塞防” 相继告急。李鸿章力图通过办理电报以加强国防,这与他大力推动海军建设的目的一致。电报的迅速传递能够让海军在军事行动中及时获取情报,实现高效指挥,极大地提升了国防实力。例如在海防事务中,电报能够让北洋、南洋等各处海军迅速沟通,协同作战,共同抵御外敌入侵。
(二)保护电信主权的特点
在西方列强觊觎中国电信主权的背景下,李鸿章力主自办电报。他深知保护中国电信主权的重要性,一方面,自办电报本身就意味着 “保中国自主之权”;另一方面,他极力抵制外国列强染指中国电信主权活动。1882 年,英署公使格维纳请求由英商添设自上海至宁波等各口海线,李鸿章以大北公司已敷设港沪海线为由力加劝止,并饬令盛宣怀招集华商,集股添设由沪至粤沿海陆线,以抵制英人水线。同时,李鸿章在办理电报中力求由中国人自己办理,1879 年北塘海口炮台至天津电报线竣工,即雇佣本地人作电报工;1880 年津沪电报线开工前,又在天津设立电报学堂,雇佣洋人教习中国学生自行经理,希望中国人将来能完全由自己来办理、经营电报,以免外人把持中国电信,从而真正做到保中国电信自主之权。这与海军建设中强调自主发展、避免外国势力干涉的理念相契合,共同为维护国家主权贡献力量。
(三)利用商股办电报的特征
鉴于政府财政困难,李鸿章充分利用商股办电报。1885 年,云贵总督岑毓英禀请接设陆线,事交李鸿章妥议。李鸿章认为滇路由广西南宁接至蒙自山路崎岖,商报绝无,建议改接鄂线,由川入滇的部分交由商办,入滇境至蒙自部分作为官线。李鸿章利用商股办电报采用官督商办的形式,他认为总分各局迢遥数千里,常年用费甚繁,未便官为经理,而商民势涣力散,非善为倡导,则不能集事。因此,他对商办电报多方扶植、庇护,如全部或部分垫付成本,奏请清廷饬令地方官对商办电报妥为劝谕、随事照料保护,提供部分津贴和多种优惠政策等。在海军建设中,李鸿章也积极借鉴这种方式,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如在购买军舰、建设海军设施等方面,通过官督商办的形式吸引商股,减轻政府财政压力,推动海军建设的顺利进行。1885 年李鸿章不无得意地向清廷奏报:“五年以来,创设沿江沿海各省电线,绵亘一万数千里,国家所费无多,巨款悉由商集。” 同样,在海军建设中,这种利用商股的方式也为近代海军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支持。
五、海军电稿的历史影响
(一)积极影响
- 在信息传递方面,海军电稿极大地提高了海军的通信效率。1889 - 1911 年期间,随着电报网络的不断完善,海军能够及时接收各方情报,迅速做出决策和部署。例如,在应对突发的海上威胁时,各地海军可以通过电报迅速集结,协同作战,大大增强了海军的战斗力。据统计,在这一时期,海军因电报通信的高效性,成功抵御了多次小规模的海上入侵,保卫了国家的海疆安全。
- 对海军建设的推动作用不可忽视。李鸿章倡办的海军电稿为海军建设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支持。通过利用商股办电报的方式,吸引了大量民间资本投入到海军建设中。例如,在购买先进军舰和建设海军设施方面,商股的参与减轻了政府财政压力,使得海军能够不断更新装备,提升实力。同时,电报的发展也促进了海军人才的培养。各地的海军学堂可以通过电报与国外的先进教育机构进行交流,获取最新的海军知识和技术,为培养高素质的海军人才创造了条件。
- 在国家发展层面,海军电稿的发展加强了国家的海防力量,提升了国家的国际地位。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世界各国对海洋的争夺日益激烈,拥有强大的海军是国家实力的重要象征。李鸿章倡办的海军电稿使得中国在海军建设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世界海军实力排名中占据一席之地。这不仅让西方列强对中国有所忌惮,也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对外贸易提供了保障。
(二)消极影响
- 尽管海军电稿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海军建设,但由于清政府的腐败和内耗,其作用受到了很大限制。在这一时期,朝廷内部文恬武嬉,户部以经费支绌为由,多次要求停止添船购炮,导致海军建设陷于停顿、倒退的困境。海军电稿虽然能够及时传递情报,但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支持,海军无法更新装备,战斗力逐渐下降。
- 技术上的依赖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李鸿章倡办海军电稿主要依赖西方的技术和设备,这使得中国在电信领域缺乏自主创新能力。一旦与西方列强发生冲突,中国的电报系统很容易受到破坏,影响海军的通信和指挥。例如,在甲午战争中,日本就曾试图破坏中国的电报线路,给海军的作战带来了很大困难。
- 海军电稿的发展也引发了一些外交纠纷。西方列强对中国的电信主权虎视眈眈,李鸿章在力主自办电报的过程中,虽然采取了一些措施保护中国的电信主权,但仍然难以避免与西方列强的冲突。这些外交纠纷分散了清政府的精力,影响了海军建设的进程。
(三)对李鸿章在近代海军建设中作用的思考
李鸿章在 1889 - 1911 年期间对近代海军建设的作用是复杂而多面的。一方面,他积极倡办海军电稿,为海军建设提供了资金支持和技术保障,推动了中国海军的现代化进程。他的努力使得中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了一支具有一定实力的近代海军,在保卫国家海疆安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李鸿章作为封建官僚,他的海军建设思想受到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护封建专制统治,在海军建设中存在着经费使用不当、对旧战舰更新不及时等问题。此外,他在与西方列强的交往中,虽然尽力保护中国的电信主权和海军权益,但由于实力悬殊,最终未能完全避免西方列强的干涉和侵略。
然而,我们不能仅仅从结果来评价李鸿章在近代海军建设中的作用。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李鸿章能够认识到海军建设的重要性,并积极采取措施推动其发展,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他的努力为中国近代海军建设奠定了基础,也为后来的海军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我们应该以客观、全面的态度看待李鸿章在近代海军建设中的作用,从中汲取有益的启示,为当今中国的海军建设和国家发展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