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政和二年(公元 1112 年),元宵节刚过,汴京的热闹氛围尚未消散。此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群仙鹤,它们在皇宫宣德楼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宋徽宗目睹此景,认为是祥瑞之兆,于是欣然命笔,绘下了这幅《瑞鹤图》。
《瑞鹤图》采用平视的视角展现,画面中共有 20 只形态各异的仙鹤。其中两只站在宣德楼的左右两边,犹如护卫一般,剩下 18 只和谐地排布在空中,翅膀大多展开,有的引颈高歌,有的翩翩起舞,姿态生动优雅。画面底部翻涌的云雾,为整个画面赋予了生动性,使静止的画面呈现出流动性,仿佛仙鹤马上从纸面飞出。
在色彩方面,宋徽宗以石青罩染天空,历经千年依然不褪色。整个天空碧蓝清澈,更加凸显仙鹤的白皙灵动。与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一样,《瑞鹤图》极尽自然俊丽之美,可谓达到了 “中式美学” 的巅峰境界。
《瑞鹤图》不仅在艺术上具有极高的价值,在历史上也有着重要的地位。此画历经波折,从北宋末年流落民间,到元末明初辗转到名僧释来复手中,再到明代被大收藏家项元卞收藏,清朝乾隆年间进入清宫,清末又随末代皇帝溥仪辗转流亡。最终,在 1950 年被送入东北博物馆,即现在的辽宁省博物馆,一直保存至今,被视为镇馆之宝。
宋徽宗赵佶的绘画才能非常全面,人物、山水、花鸟皆通。《瑞鹤图》是公认的、存世较少的宋徽宗工笔写实花鸟画真迹之一。赵佶对绘画艺术的追求,大体上可以归结为两点:追求生活的真实性与追求诗意的含蓄性。《瑞鹤图》中的鹤群呈现出一种动与静的美,它们的姿态各异,生动自然,充分展现了宋徽宗对禽鸟的长期观察力和刻画能力。
淡石青色的天空均匀地布满画面,这种平涂法在古代中国画作中是很少见的。云是中国画中最难画好的物象之一,此画建筑上的云彩前后遮衬,轻灵飘逸,气韵生动,有种朦胧的雅致。
《瑞鹤图》的取景上下皆不靠,只截中景,是一个罕见的具有现代审美的平面图形。宋徽宗这幅作品的最可贵之处在于他并没有沿袭当时的 “摹古主义”,而是依据当下的经验,是眼见为实的 “写生主义”,是一种创新的表现。
《瑞鹤图》以宫殿中心为对称轴,画面规整严密地分为左右两半,这种布局符合传统中式空间审美观念,体现出庄重与稳定。同时,天上飞舞的仙鹤阵势在大体对称的情况下,又呈现出微妙灵动的不对称姿态。这种不对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经过精心设计,使得仙鹤的舞姿既富有变化又规整统一,秩序中透露出精心设计的杂乱。在视觉上给人以均衡与和谐之感,仿佛一幅灵动的画卷,展现出大自然的生机与活力。
天空在画面中约占三分之二,宫殿约占三分之一,大体符合美学分割比例。鹤群以散点形式分布在广阔的天空中,有聚有散,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点缀在浩瀚的苍穹。
画面下方中央宫殿与两侧局部宫殿形成鲜明对比,凸显建筑磅礴气势。宫殿的屋檐结构缜密,笔致匀停,展现出宋代建筑的精湛工艺。祥云在画面中穿梭流动,带来强烈动感,使画面节奏错落有致,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群鹤下方的建筑是端门,即宣德门。《瑞鹤图》对宣德门的描绘写实度较高,琉璃瓦和外形刻画十分真实,重视细节。从屋顶的瓦垄到斗拱的结构,每一处都展现出宋徽宗对建筑结构的了然于胸和对建筑法度的严格遵循。
宣德门高耸入云,精美的屋脊与斗拱尽收眼底,左右两侧的楼阙虽只露出一角,却足以映射出恢宏的气势,让人仿佛置身于北宋的繁华盛世之中。
赵佶以大片靛蓝色罩染宫顶之上的天空,色彩均匀,色调厚重明亮。这种靛蓝色犹如深邃的湖水,给人以宁静而神秘的感觉。采用皴染和擦染手法表现浮云,使其具有流动性,仿佛一朵朵轻盈的棉花糖在天空中飘荡。浮云的形状全靠微染以见深浅厚薄,以虚衬实、以动衬静,极为老到。
十八只舞于空中的仙鹤躯体呈现白色,乌色亮度降低,使得整个画面显得浓淡适宜,色彩对比平衡。白色的仙鹤在靛蓝色的天空中格外醒目,如同圣洁的天使降临人间。仙鹤的羽毛根根可见,细腻逼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面中飞出。
宫殿部分用靛色和青色相搭配,顶部采用重彩青色加以渲染,展现出宋代宫殿的庄重与典雅。祥云以简单的侧锋线描勾勒轮廓,用黄色填实,增添了画面的灵动与活泼。黄色的祥云与靛蓝色的天空、青色的宫殿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鹤群呈现出一种动与静的美,有的顾盼,有的昂首,有的回望,有的矗立,有的展翅,有的收羽。宋徽宗通过对仙鹤姿态的细腻刻画,体现了他对禽鸟长期的观察力和刻画能力。每一只仙鹤都各具姿态,栩栩如生,仿佛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天空中舞动。
宋徽宗独创生漆点睛法,全幅画完独留眼睛空着,然后用生漆点在眼睛处,会产生略微凸起的效果,使远看鸟的眼神颇具神采。这种独特的绘画技法,使得仙鹤的眼睛更加生动传神,仿佛在与观者进行心灵的对话。
宋徽宗作《瑞鹤图》时,北宋朝廷正面临内忧外患,身为皇帝的赵佶笃行道教,内心一直期盼祥瑞之兆预示国运昌盛。然而,所谓的吉兆也无法挽回日益衰败的北宋国运。后人常说,宋徽宗赵佶做皇帝不合格,当艺术家却是一流。
他在书法上创造出别具一格的 “瘦金体”,在绘画方面是中国工笔画的创始人。他在位期间,宫廷画院体制得到完善,培养出了众多对后世书画艺术产生重要影响的画家。
宋徽宗爱美,称得上是一位美学家。《瑞鹤图》不仅展现了他高超的绘画技艺,还体现了他对美的追求和对祥瑞的期盼。这幅作品不袭前式,不落窠臼,是中国艺术史上的经典之作。